—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时间仿佛是一潭死水,人被桎梏在一个个可笑的铁笼里,它们彼此相通却没有出口。日子久了,人似乎意识到这些笼子是某个卑劣的陷阱,于是他们撞击铁壁,在铁笼之间争相往来,一边寻找出口,一边高呼自由。铁笼的主人只好为他们围上一圈有蓝天白云的风景画,笼内的人便自以为见到了天空,走出了铁笼,弹冠相庆。画中的天空是虚假的,然而真正的天空又是否存在呢?
洛米特坐在酒馆柜台前的高脚凳上,举起酒杯,隔着蓝绿色的酒液将视线投向喧闹的四周,试图从中寻找答案。
酒馆内挤满夹杂酒气和汗酸味的胡渣男人,几个体态丰腴、袒胸露背的女侍者正扭着屁股穿梭往来,忙着给大汉们碗口粗的酒杯倒满廉价的果浆酒,同时熟练地回手扇落清脆的巴掌,奖赏那些捏她们屁股的男人。
粗野的笑声、尖细的叫声、此起彼伏的巴掌声,偶尔从醉汉手中摔落的酒杯撞击地板的声音,交织在昏暗的光线,形成极不协调的交响乐曲,但没有一丝违和感。
但在这些人中却有一个不合群的人,她独坐一桌,黑色长发被扎成一束随意搭在右肩上,淡紫色蕾丝绳结随着主人的落寞叹息而微微飘动,黑色礼服勾勒出一道曼妙的身形来,纤纤玉手正随意地在半空转动杯中的红色酒浆,透出一股慵懒又不失优雅的气息,显然受过很好的家教,虽然看不到正脸,但洛米特认为拥有这种身材气质的女人,外貌不会令人失望。
——黑夜佳人,惨淡人生。
洛米特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口哨,但对方不为所动,只好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手中酒杯,他啜饮了一小口,清淡又夹带一丝苦味的口感持续在舌尖上发酵,像极了此时的心境,待麻木感终于消失时,喉咙深处又应时燃起一团火,酒是真品,后劲很大。
起码这里的酒从来不让自己失望,等他贪婪地想品尝第二口酒时,酒杯却已经换了主人。
新主人是酒馆老板,穿着一身得体的燕尾服,他高大精悍,表情冷酷,右脸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更添几分恐惧,伤口由眼睑向下延伸,直达下颌。
“知道吗,你是‘羽樽酒馆’最难伺候的客人,身上没一个子却专挑最贵、最烈的酒,我该称赞你的胆量,还是你的酒量?”在身后烛火的照耀下,老板的光头被不偏不倚地投射在面前的酒杯中,随着他发出的每一句低沉嗓音,酒中光头的影子跟着被震得一颤一颤。
“无论是哪种赞誉,都将是我的荣幸,最懂酒的巴斯特老板。”洛米特摸着帽檐,低头致敬。
发出无奈叹息,巴斯特只觉多年的偏头痛又发作了起来,“你可真是异类,按道理干你们这行的应该是属于最不缺钱的那一类,去赚一份赏金有那么难吗?”
“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,你也不会跑来这边卖酒,还不让人赊账!”趁着对方神情恍惚的那一刹那,洛米特一把夺过酒杯,呼啦仰头猛灌,一大半的酒浆进了肚子,还没反应味来,胃部一阵痉挛,他露出痛苦神色,将头深埋进右臂中,忍受来自胃部翻江倒海般的折腾。
“‘妖精之泪’,只需三口便可以醉倒一个大汉,猛灌更是鲁莽之举,只会让酒劲成倍增加,明白了?”
回应巴斯特的是一连串砸在柜台上的拳头,洛米特只觉一团火流窜全身,像是要烧毁一切,眼眶中的透明液体一个劲地往外流淌,心想酒的名字真心起的不错,非要人流下泪来不可。
“如果已经厌倦这个行当,”巴斯特怜悯地看了一眼在酒精作用下痛苦扭曲的人影,明明有着年轻的资本,举足轻重的地位,但眸子中总是透出一种难言的忧郁,属于同龄人脸上的欢声笑语对这个人来说,简直是种奢侈,他小心地斟酌接下来的言辞,“不妨转个职,去买个农场,再买几只猪养养纯当散心,南夏猪仔,或者是北原猪猡,再不济,几只田园猪也行啊。”
“让我去养猪?”洛米特摘下了圆边帽,鼠窝般凌乱的金发下露出一张菜色的脸庞,他捂着还在欢闹的胃说,“你只是单纯的想以后免费吃喜欢的猪肉吧?”
巴斯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,接着又说,“我这是为你好,趁着这条命还属于自己就应该组建个家庭,男孩始终要长大。”
“这长舌妇的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改?是不是现在有了妻儿就有资本对昔日的部下进行那方面的说教?对你那一套我早就受够啦!”终于缓过强烈酒劲,洛米特得以大声反驳,“该有的男人魅力我一样也不少,只要我想,立马就有女人拜倒在我身下!”
“你怕是活在梦中吧。”
仿佛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侮辱,洛米特熏红着眼说,“赌什么?”
“随你下注。”巴斯特转身开始擦洗杯具,语气中带着嘲讽,“反正你没赢过。”
好像利箭正中心脏,近来令自己诸多不顺的烦心事一齐涌上心头,洛米特一时心塞,就连“妖精之泪”也赖得碰了,看着对方正背对着自己,嘴角不禁勾勒出一丝狡黠的笑容。
“如果我赢了,以前所有旧账一笔勾销,外带一星期的免费酒钱!如果我输了,就免费给你当一个月的杂役工!”洛米特边说,边用左手捻熟地探进内衣口袋,摸出一小块魔晶来,默念咒语,触发一道不知从哪偷来的低级魅惑术。
见对方没出声,便已经知道赌约成立,他右手猛拍柜台,胜券在握地将身体整个撑起,却因醉意原地虚晃了几步,险些摔倒。
等取得了身体的左右平衡,他才用修长的手指沾了沾杯中的酒液,滴洒在散乱的金发上,随后双手齐下,弄出个令自己稍显满意的发型,便转身前往情场。
巴斯特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遥望前方那对男女,男的手脚并用,嘴唇飞速颤动,看起来像是正在讲某个幽默的故事,而女的始终在啜饮红酒,但其脸颊与耳朵涌现出了非同寻常的红晕。
少女终于舍得放下酒杯,像是缴械投降般,空洞的眼睛先是茫然地扫视了一圈,接着沦陷在男人忧郁的视线中。
她轻柔地依靠在洛米特宽阔的肩膀上,只需轻微低头,便可以看到少女低胸衣所包裹的那一片雪白肌肤,并且透着一股红润,在她的右肩处露出半朵蔷薇纹身,如蕾丝般繁复,让他忧郁的眼睛中闪现出一丝神往,那纹印曾一度让他迷恋。
像是回应追求者所讲的幽默故事,她忽然作出妩媚的表情来,贴在他的耳边低语数声,柔软的呼吸声在他心中留下阵阵痕痒。
然而这绵延细语使洛米特显现出吃惊的表情来,接着开始沉思,最后是疑惑,似乎是个不解难题,而对方始终是一片玩味之情。
通过训练有素的魔力感应,巴斯特可以清晰看见原本笼罩在少女上方的一团桃色雾气,此时正不断涌向洛米特的身体各处。
眼看对方胜利在即,巴斯特不紧不慢地施展一道高级沉默法令,似水波的透明结界瞬间覆盖整间酒馆,酒徒们仍旧在纵情喝酒,只是不远处那团桃色雾气失去了踪影。
“感谢您的消遣,先生。”少女推开洛米特,嘴唇微启,然而整张脸自始至终隐藏在昏黄的烛光中,令人看不真切,“以及那边多管闲事的大叔。”
“告诉我那个仆人的结局!”眼看少女将要消失在门扉后面,洛米特着魔似的向那个纤细的身影大喊,瞬间吸引了所有酒徒的注意,纷纷扭头寻找发声源,整间酒馆变得鸦雀无声。
“这可真奇怪,”少女停在门外,挽起垂在耳际的一缕黑发,冲他莞尔一笑,“讲这个故事的是您,却要问听故事的结局?”
不要走......洛米特正想起身追去,却不料巴斯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,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你这个蠢蛋,无论做什么都是半吊子,自己施展魅惑术反倒被别人魅惑!”巴斯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,急促的语气下意识地变得缓慢,“听好了,那是高级暗示!无论她对你说过什么都是虚假的,是引人至深渊的魅语!”
“我想起来了,是她!我见过她一次,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.......”洛米特梦呓般重复道,随之取出魔晶,施展出“雷鸣弹”,顿时电光闪烁,携带耀眼光芒,将巴斯特轰到十米开外的柜台处,红松木屑与各式各样的美酒交混在一起,洒在他崭新的燕尾服上面,脸颊上映射着烛光,让那道狭长伤疤愈发通红。
“是狩魔人!”
不知谁喊了一句,酒馆顿时乱成一团,众人惊慌呼喊,桌上的酒杯打落到地板上,被一只只散发酒臭气息的脚踩个粉碎。
里面的人蜂拥而出,而巴斯特只是跌躺在原地,任凭柜台上面的酒溅洒在身上,不是他不想动,而是不能动。
非寻常肉眼所能相比,他发现无数条血红丝线交叉延伸,织成一张巨型的蛛网,每个人的头骨盖上牵引着一根血线,像是提线木偶般,被线主人操纵往来。
四肢仿佛属于别人的,条条血线贯穿他的身体,下达一个强制的命令——不要动!深知施法者并非泛泛之辈,他检索脑海中所有关于血魔以及狩魔者的名单,最终得出个不是答案的答案。凭一己之力,能够召唤出如此规模的“神域”,回顾历史,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,可是她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。
用尽储存的全部魔晶力量,迸射的蓝光瞬间被血线吸收殆尽,最终他只是轻微眨动了一下眼皮,深褐色的双眼中倒映出一群狂乱的影子,以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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